The rest is silence. (Hamlet 5.2)
餘下的只有沈默。《哈姆雷特》
「沈默最滿」是一種承襲,同時也是一種顛覆。交織的構成與相會的結界,內化為崔惠宇創作的元素,遂能嘗試打破時間線性的慣例,在破碎且不連續的時間軸裡,尋找自身站立的一點,體察周遭人事物的變化,感受官能的純然澎湃,穿越論述後勾勒出的意識片段,最後享受本該屬於藝術本質的直觀迸發。
然而,無法逃脫的,仍是「蔓延」與「繁衍」的意義。藝術家這樣形容:「像圓周率一樣,3.14159的後面還有無盡的數字,沒有結尾。我從沒想過有所謂的結尾,也不會有人知道最後那一點會是什麼,這無從解釋。我只能這麼做,不斷地做下去,算是一種消極的積極吧。」
嘗試這樣思考,一次巨量的爆炸,是一個開始,象徵生命的起源。我們能確定的,只是一個起始點的誕生,期後便只能隨之蔓延生長,這也讓「沈默最滿」整體看來像是藝術家浪漫奔放的想像,更是放手去做後那隨性卻又執著的信仰,在不用害怕失焦的信任與能力之下,降低各個元件的定位,並給它足夠的養分去生成一個有機的新定義。
在這樣的前提下,來看二樓與三樓展場的反差世界,更能理解這樣沈浸式的空間作品。二樓是以黑白線稿和文字對話交織而成的敘事世界,讀取沈默、下載詩意、窺探藏在細節裡的魔鬼;三樓則是以高彩度、多層次的複合媒材作品,傾瀉大量的記憶迴光和意識嘔吐物,相較於前者那些從五感而來的片段記憶,後者則是來不及反芻、無法組織或控制產生的直觀宣泄。是以所有組成元件皆有大致的長相邏輯和尺寸規範,但若仔細觀察,則會發現生長紋理等細節的不同,以不能明狀的演算法持續生長。獨特的樣貌連結至三樓後部空間的平面作品,色塊分布如地理學扁平化的再現,抹去高低、撫平參差之後,再單用細微線條分割不同的空間狀態,灰橘色階的攻伐,形成空間侵蝕空間的較勁,而此種二維空間的扭曲,竟不須解釋或討論,透過想像即可存在。
視覺動線的串連,以各從其類的方式,繁衍出無違和的生長規則,空間本位而非作品本位的思考,無疑狠狠地加重了爆破的力道。而各個作品、三個空間之間,看似獨立卻能找出沈默持續延伸的幽微引線,是一首低感知的視覺詩,更是一個高視覺的感知體。
在感知體和視覺詩之間,一隻隻具象的手,像是靈媒般串起了理性與感性。具象的人肢與稍可辨識或聯想的生物體,消滅人形本身的意義,雖如藝術家所言形體本身不需要承載傳達的意義,然卻大量使用膚色明顯暗示與人體相關的一切,如皮膚、肉塊、器官的恣意生長,企圖讓觀者從不同媒材的作品中,透過自我的色彩辨識度和色彩解讀的通論,聚焦在有機的蔓延與繁衍,與無盡的漩渦和扭曲。
被削弱了想像力的角色,具象,但卻都是假的,增加的是敘事性的份量。而在明亮處注射黑暗,用晦澀稀釋甜度,種種不對立的二元論,讓「沈默最滿」成為一場空間表演,是哀悼的喜劇,也是滑稽的悲劇。「當滿溢到一定程度,沒有縫隙存在的時候,你不會聽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。」崔惠宇笑著說。
隨後爆炸了沈默,足以燎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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